通往徐州路(2/3):去楷归谦
欢迎大家来到《文不醜说三国》。上一集是刘备“徐州三部曲”的第一集,咱们为大家介绍了刘备在公孙瓒帐...
2023-01-21欢迎大家来到《文不醜说三国》。上一集是刘备“徐州三部曲”的第一集,咱们为大家介绍了刘备在公孙瓒帐下的战绩,以及公孙瓒在龙湊之战后杀死刘虞的始末。在结尾时我们提到,正当公孙瓒准备称霸幽州,南向与袁绍争锋的时候,由于连一键三连都舍不得给,刘备离开了公孙瓒的阵营,转投陶谦去了。刘备突然改换门庭,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我们又该如何去评价刘备的这一行为呢?请让文不醜为您一一讲来。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我们上集讲到,大约在192年(初平三年)的十月份,公孙瓒龙湊战败,退回幽州跟刘虞相爱相杀去了。田楷、刘备被留在了青州坚守。
大概就是在公孙瓒退回幽州之前,赵云就向公孙瓒请辞了。根据《云别传》,赵云请辞的时候,公孙瓒和刘备应该还没有分开,也就只能是这个时候了。当时,赵云借口兄长亡故而请辞,刘备知道赵云肯定是去而不返,拉着赵云的手与她道别。赵云对刘备说:“终不背德也”。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家兄亡故,我不能违背道德继续留在此地,只能返回。也可以理解为如果我赵云直接抛弃公孙瓒来跟从你刘备,那就是违背道德,我只得先行离去。当然也可以有其他解读,毕竟这句话说得比较模糊。
裴松之注《三国志·蜀书六·赵云传》引《云别传》曰:(赵)云以兄丧,辞瓒暂归,先主知其不反,捉手而别,云辞曰:“终不背德也。”
无论如何,公孙瓒兵败龙湊,确实是弄得一地鸡毛。当年(192)年底,“袁曹包围网”开始发挥威力,各方开始配合围剿袁绍和曹操。公孙瓒也命刘备等人顶住袁谭的压力,让陶谦得以偷袭曹操的东郡发干县。但最终,陶谦被曹操和袁绍合兵击退,曹操的治所东武阳因此得以幸免于难。这一情节我们在上一集介绍过,而我们本集的故事就是以这个时间点为开端的。
《三国志·魏书一·武帝纪》曰:袁术与(袁)绍有隙,术求援於公孙瓒,瓒使刘备屯高唐,单经屯平原,陶谦屯发干,以逼绍。太祖与绍会击,皆破之。
随着192年(初平三年)过去,193年,也就是初平四年到来。“袁曹包围网”进入了下半场,袁绍和曹操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青州方面。
首先,咱们说说曹操。193年(初平四年)开春,袁术亲自登场突袭曹操的兖州,但他先后在匡亭、封丘、襄邑、太寿、宁陵这五个地方被曹操击破,袁术一直被曹操碾到了扬州的九江郡。可见,193年(初平四年)的上半年,曹操的关注点确实没有放在青州。
接下来,咱们再说说袁绍。同样也是在193年(初平四年)的春季,黑山于毒偷袭了袁绍的邺城,并且破城而入。袁绍只得急忙回军援救。这么说来,193年(初平四年)的上半年,袁绍的关注点也没有放在青州。
因此,从193年(初平四年)的春季以来,田楷、刘备在青州的压力骤减,他们只需要对付袁谭即可。当然,即便压力减轻,青州的战况也还算是比较激烈的。我们上一集也提到过,史书上说袁绍和田楷双方打得“粮食并尽,士卒疲困,互掠百姓,野无青草”。
《后汉书·卷七十三·公孙瓒传》曰:(袁)绍复遣兵数万与(田)楷连战二年(192-193),粮食并尽,士卒疲困,互掠百姓,野无青草。
不过根据魏国史学家王沈的《魏书》和《三国志》的记载,当时刘备的平原国相对而言管理得还是比较好的。刘备不仅对内稳定平原的治安,他还乐于向外伸出援手。对于这些“援手”,历史记载的有两次,头一次是救援北海相孔融,后一次是跨州救援徐州牧陶谦。文不醜得一次一次来说。
裴松之注《三国志·蜀书二·先主传》引王沈《魏书》曰:是时人民饥馑,屯聚钞暴。备外御寇难,内丰财施,士之下者,必与同席而坐,同簋而食,无所简择。众多归焉。
《三国志·蜀书二·先主传》曰:有战功,试守平原令,后领平原相。郡民刘平素轻先主,耻为之下,使客刺之。客不忍刺,语之而去。其得人心如此。
咱们先说说救援北海相孔融的这次。说起这次救援哪,还得从头介绍一下孔融。
孔融字文举,豫州鲁国人。《后汉书》说他是孔子的第二十世孙,十六岁时就与大名士平原陶丘洪、陈留边让等齐名。灵帝一朝,宦官乱政。当时,司徒杨赐将孔融辟为掾属,孔融就专怼宦官。之后何进迁为大将军,杨赐派孔融祝贺,孔融又怼何进。搞得何进的官属差点派人刺杀孔融。还好有人跟何进说好话,何进才没有和孔融计较。之后,孔融又当上了北军中侯,估计接的是邹靖的班儿。在北军中侯任上干了三天,孔融又迁为虎贲中郎将,应该接的是袁术的班。
《后汉书·卷七十·孔融传》曰:孔融字文举,鲁国人,孔子二十世孙也。……辟司徒杨赐府。时,隐核官僚之贪浊者,将加贬黜,融多举中官亲族。尚书畏迫内宠,召掾属诘责之。融陈对罪恶,言无阿挠。河南尹何进当迁为大将军,杨赐遣融奉谒贺进,不时通,融即夺谒还府,投劾而去。河南官属耻之,私遣剑客欲追杀融。客有言于进曰:“孔文举有重名,将军若造怨此人,则四方之士引领而去矣。不如因而礼之,可以示广于天下。”进然之,既拜而辟融,举高第,为侍御史。……后辟司空掾,拜中军候。在职三日,迁虎贲中郎将。
其后何进身死,董卓上雒,孔融又去怼董卓。联想到日后孔融还会怼曹操,可见孔融专门和权臣放对,从宦官到曹操一个不落,还形成了闭环。因为曹操就出身宦官之家嘛。这在汉末史上这也是独一份。
189年(中平六年)的八月底,董卓和大臣商议废立皇帝的事情,孔融每每出言劝阻董卓,董卓就很不高兴。当时黄巾再次兴起,而北海“最为贼冲”,董卓于是把孔融安排到北海去当国相,这就是想借黄巾之刀杀人。
《后汉书·卷七十·孔融传》曰:会董卓废立,(孔)融每因对答,辄有匡正之言。以忤卓旨,转为议郎。时黄巾寇数州,而北海最为贼冲,卓乃讽三府同举融为北海相。
189年(中平六年),孔融走马上任,奔赴青州的北海国。按照《后汉书》的记载,孔融的文治还是可圈可点的,主要有两个方面:其一就是“收合士民、起兵讲武”。孔融将当地人都聚集在一起,并且“置城邑,立学校”,这对于稳定人心有一定的作用。其二就是“表显儒术,荐举贤良”,孔融对当地的士人是相当重视的,礼敬的对象主要包括郑玄、彭璆、邴原等人,甚至连寒门武人太史慈他们家也都照顾到了。难怪史书上说孔融“虽一介之善,莫不加礼焉”,也就是说只要你有一丢丢优点,孔融就会以礼相待。
不过说起孔融的武功,那就比较普通了。《后汉书》说孔融心气很高,立志平定天下的变乱,但他抱负很大才干却有限,最终也没能成功。这里的“才干有限”主要说的是孔融的军事才能不足。在189至193年的五年间,孔融先是被张饶等贼人所败,后又被黄巾渠帅管亥围困在都昌县,一时危在旦夕。
顺便说一句,当初我在玩《三国群英传》的时候,主君选刘备第一个收服的就得是这个管亥,因为他在《三国演义》小说中和关羽打了数十回合,因此在《三国群英传》中武力设定为93,性价比超高。
《后汉书·卷七十·孔融传》曰:(孔)融到郡,收合士民,起兵讲武,驰檄飞翰,引谋州郡。贼张饶等群辈二十万众从冀州还,融逆击,为饶所败,乃收散兵保朱虚县。稍复鸠集吏民为黄巾所误者男女四万余人,更置城邑,立学校,表显儒术,荐举贤良郑玄、彭璆、邴原等。郡人甄子然、临孝存知名早卒,融恨不及之,乃命配食县社。其余虽一介之善,莫不加礼焉。郡人无后及四方游士有死亡者,皆为棺具而敛葬之。时,黄巾复来侵暴,融乃出屯都昌,为贼管亥所围。融逼急,乃遣东莱太史慈求救于平原相刘备。……融负有高气,志在靖难,而才疏意广,迄无成功。
好,咱们话说回来。文不醜先讲讲,是怎么能够确定管亥围孔融是在193年的呢?
按照《郑玄别传》的记载,郑玄有一个儿子叫郑益,他23岁时被孔融举为孝廉,27岁死于管亥之围。
《太平御览·卷三百六十二·人事部三》引《郑玄别传》曰:(郑)玄一子名益,字益恩。年二十三,相国孔府君举为孝廉。府君以多寇屯都昌,为贼管亥所围,乃令从家将兵奔救,遇贼见害,时年二十七也。妻有遗体生男,玄以太岁在丁卯,生此男以丁卯日生,生又手理与玄相似,故名曰小同。
郑玄、郑益父子都是北海人,孔融只有在当上北海相之后才有可能举荐郑益为孝廉。我们假定孔融在189年(中平六年)刚到任北海的时候就将23岁的郑益举为孝廉,那么当郑益27岁死于管亥之围的时候,那一年就该是193年(初平四年)。换句话说,管亥之围只可能发生在193年(初平四年)当年或者193年以后,绝不可能比193年更早。
可是刘备在193年(初平四年)底就要离开青州,转投徐州了。而管亥之围是刘备还在青州的时候就化解的,因此管亥之围只可能发生在193年(初平四年)当年,不可能更晚了。
两厢确认,管亥之围只可能发生在193年(初平四年),而且文不醜推测应该是在上半年。当时,孔融被困于都昌,本来毫无办法,但是一位猛将的出现扭转了孔融的败局,此人就是东莱太史慈。
鉴于太史慈的重要,我们还得详细介绍一下这位猛将。
按照《三国志》的记载,太史慈字子义,是青州东莱郡的黄县人。东汉的黄县大概在今天山东省烟台市的龙口市,濒临渤海。大家听太史慈的这姓氏就知道他家祖上肯定不是平民。《三国志》说他“少好学”,还当上了郡吏,就佐证了“他们家不是平民”的这一猜测。但到了太史慈这一代,他们家肯定是衰落了,家里时不时还需要孔融接济接济。后来太史慈在刘繇处不受重用,也是因为他出身相对来说不够高,大族出身的刘繇看不上。
《三国志·吴书四·太史慈传》曰:太史慈字子义,东莱黄人也。少好学,仕郡奏曹史。
这太史慈年纪轻轻的,就有勇有谋。早年间,青州刺史和东莱太守关系不好,时常有争端。就在太史慈21岁的时候,青州刺史和东莱太守的矛盾升级了,两边互相控诉,就要各自上表章参劾对方。文不醜考证了一下,按照《三国志·太史慈传》的记载,太史慈生于西元166年,那他虚岁21岁的时候,正是186年。当时的青州刺史有可能是名士焦和。又根据《两汉太守刺史表》、《汉故成阳令唐君颂》、《傅子》、《后汉书》和《续汉书》的记载综合考察,当时的东莱太守可能姓唐,是中常侍唐衡和司空唐珍的族弟。因此当时的刺史和太守之争,骨子里就是士大夫和宦党的争斗。当时青州主要是宦党的势力范围,同在青州的济南国也是如此,长期都是由宦党把控。这我们在第21集详细分析过。济南国要不是出了曹操这么个异类,青州百姓还要过得更苦。由于青州吏治混乱,所以青州黄巾一直在闹,而且还闹得很凶,经常就是几十上百万的规模。而青州黄巾最终只服曹操,它道理也就在这儿。
《全后汉文·卷一百四》引《汉故成阳令唐君颂(唐扶碑)》曰:尹讳扶,字正南,颍川郾人也。……君父孝廉、郎中早卒。季父蜀郡,蜀郡从弟会稽,会稽从弟南阳君,从兄东莱太守。南阳弟司空公,在朝逶随,正色竭忠,为国讨暴。六侯俱封,受土袭爵,金缙十三。君继厥绪,少有岐嶷,耽道好古,敦书咏诗,综纬河雒底究群典。
《后汉书·卷八·孝灵帝纪》曰:(熹平二年,173)秋七月,司空杨赐免,太常颍川唐珍为司空。
《后汉书·志第十三·五行一》曰:于时中常侍管霸、苏康憎疾海内英哲,与长乐少府刘嚣、太常许咏、尚书柳分、寻穆、史佟、司隶唐珍等,代作唇齿。
裴松之注《三国志·魏书六·董卓传》引《傅子》曰:灵帝时榜门卖官,於是太尉段颎、司徒崔烈、太尉樊陵、司空张温之徒,皆入钱上千万下五百万以买三公。颎数征伐有大功,烈有北州重名,温有杰才,陵能偶时,皆一时显士,犹以货取位,而况于刘嚣、唐珍、张颢之党乎!
裴松之注《三国志·魏书六·董卓传》引《续汉书》曰:唐珍,中常侍唐衡弟。张颢,中常侍张奉弟。
有了这么一个大背景,我们就比较好地去理解青州刺史和东莱太守之间的争执了。彼时,21岁的太史慈在东莱郡任奏曹史,那立场肯定是站在唐太守一边,也就是宦党这一边的。不过那个时候,郡吏只需要对郡太守负责就行,他可不管太守是士大夫一派还是宦官一派。
当时,青州刺史和东莱太守互相上表控诉,那肯定是谁的表章先送到朝廷,谁就占得先机。东莱郡这边派去朝廷上奏的人选就是太史慈。他是奏曹史嘛,这事儿就该他负责。
太史慈二话不说,带着奏章,没日没夜地赶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雒阳的公车门。这个公车门就是雒阳南宫的宫门,由公车司马令把守。《后汉书·百官志》中说“凡吏民上章,四方贡献”,都是到公车门报道。
《后汉书·志第二十五·百官二》曰:公车司马令一人,六百石。本注曰:掌宫南阙门,凡吏民上章,四方贡献,及征诣公车者。
太史慈刚到公车门就发现青州刺史的州吏就在前面,这位州吏正准备让公车司马令给通传一下,他好进入南宫官署上交青州刺史的表章。从这个细节可以看到,青州的州吏比太史慈要先到一会儿。这可不是太史慈走得慢。太史慈呈送表章得从东莱郡的郡治黄县出发,而青州的州吏呈送表章是从青州的刺史治,也就是齐国的临淄县出发。太史慈要远上240多公里呢,他能和州吏几乎同时赶到雒阳就算是不错了。
年轻的太史慈眼珠子一转,蔫儿坏的主意就蹭蹭地往外冒啊。这时候的太史慈上前和州吏套近乎。他隐瞒了自己东莱郡吏的身份,假扮自己也是青州其他地方的官吏,正巧在京公干。一听说州吏是来上表章的,就关切地问:“表章在哪儿呢?”对面的州吏也是江湖经验太浅,老实地回答说:“表章在车上!”太史慈就开始忽悠,说:“我经常来京递送表章,京师这地方规矩可多得很呐。你要是标题、署名这些格式写得不对,人家都不收你的表章。你那个表章,会不会也有错误啊?你拿来我看看!”对面的州吏不疑有他啊,还以为遇到活雷锋了呢,赶紧把表章取出来,递到太史慈手上。太史慈早就准备好了快刀,一下子把青州刺史的表章砍成了好几截,那家伙,连拼多多都拼不回来。州吏急得直跳脚,大喊:“有人把我的表章给弄坏了!”
太史慈赶紧把州吏拉倒一边,对他说:“刚才要是你不把表章给我,我哪有机会把表章给弄坏啊!你想,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罪过,你也有错啊!”对面的州吏想想,脸色一下就白了,心说:“对啊,人家焦使君可不管表章是怎么弄坏的,最后反正肯定是拿我是问哇。”太史慈一看对面还真是个老实人,忽悠起来就更卖力了。他说:“兄弟,你看这事儿咱们要不然这么办吧!咱不如啊,一起逃亡,或许可以转危为安,避免受刑法的惩处。”州吏一愣,说:“你把我的表章弄坏了,你应该得意才对啊,你怎么也要逃亡呢?”太史慈一脸严肃地回答他:“哎,兄弟你是不知道啊,我当初接受郡里的派遣,得到的任务就是来京城看看州里的表章呈送得顺不顺利,朝臣们是个什么态度,咱们府君也好有个应对之法。他可没让我毁坏公文呐。是我自己个儿用力过猛,把州里的表章给弄坏了,这可不是我们府君的初衷啊。此次返回郡中,我恐怕也躲不开府君的迁怒,还不如一起逃亡算了。”这就是太史慈把自己领导的责任也全给摘出去了。对面的州吏一听,也有道理,于是二人相约一道出城逃亡。哪知道太史慈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大大方方地把东莱郡的奏章给交上去了。青州刺史焦和等了好久才听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自己的表章没有递交上去,送表章的人也不见了。于是赶忙派人再次递送。可人家朝廷那儿,处理意见都快批下来了,对于青州刺史的奏程也就不再受理了。青州刺史焦和算是吃了个大亏,从此他就记恨上太史慈了。他心说我治不了宦官一党的东来太守,我还治不了你一个小小的郡吏吗?
《三国志·吴书四·太史慈传》曰:太史慈字子义,东莱黄人也。少好学,仕郡奏曹史。会郡与州有隙,曲直未分,以先闻者为善。时州章已去,郡守恐后之,求可使者。慈年二十一,以选行,晨夜取道,到洛阳,诣公车门,见州吏始欲求通。慈问曰:“君欲通章邪?”吏曰:“然。”问:“章安在?”曰:“车上。”慈曰:“章题署得无误邪?取来视之。”吏殊不知其东莱人也,因为取章。慈已先怀刀,便截败之。吏踊跃大呼,言“人坏我章”!慈将至车间,与语曰:“向使君不以章相与,吾亦无因得败之,是为吉凶祸福等耳,吾不独受此罪。岂若默然俱出去,可以存易亡,无事俱就刑辟。”吏言:“君为郡败吾章,已得如意,欲复亡为?”慈答曰:“初受郡遣,但来视章通与未耳。吾用意太过,乃相败章。今还,亦恐以此见谴怒,故俱欲去尔。”吏然慈言,即日俱去。慈既与出城,因遁还通郡章。州家闻之,更遣吏通章,有司以格章之故不复见理,州受其短。由是知名,而为州家所疾,恐受其祸,乃避之辽东。
太史慈听到风声也知道此事无法善了了,毕竟这等于是说,你在市里当个小公务员,直接把省纪委书记给得罪了,那你还有好啊?于是太史慈一语成谶,真的逃亡去了。
当时的青州就在今天的山东半岛,尤其是东莱郡三面环海,就西面通向中原。太史慈可不敢向西逃亡,青州刺史治临淄就在东莱郡西边,你往西逃那不是正撞到人家枪口儿上了吗?所以太史慈乘桴出海,向北横跨渤海海峡,跑到辽东躲起来了。
《三国志·吴书四·太史慈传》曰:(太史慈)由是知名,而为州家所疾,恐受其祸,乃避之辽东。
当时为躲避青州黄巾向北赴辽东的青州人可不在少数,孔融察举的邴原、邴原的老乡刘政等人,都是北渡去了辽东。太史慈与他们都有交往。
大概在191年(初平二年),也就是关东起兵讨董的第二年,青州刺史焦和病逝。消息传到了辽东,太史慈这才敢放心回家。当然青州方面的消息传到辽东郡,太史慈跨海返回家乡,这都需要时间。而且当时辽东太守迫害刘政,邴原还将刘政托付给太史慈,这可能也耗去了一些时间。事见魏志《邴原传》。
《三国志·魏书十一·邴原传》曰:邴原字根矩,北海朱虚人也。少与管宁俱以操尚称,州府辟命皆不就。黄巾起,原将家属入海,住郁洲山中。时孔融为北海相,举原有道。原以黄巾方盛,遂至辽东,与同郡刘政俱有勇略雄气。辽东太守公孙度畏恶欲杀之,尽收捕其家,政得脱。度告诸县:“敢有藏政者与同罪。”政窘急,往投原,原匿之月馀,时东莱太史慈当归,原因以政付之。既而谓度曰:“将军前日欲杀刘政,以其为己害。今政已去,君之害岂不除哉!”度曰:“然。”原曰:“君之畏政者,以其有智也。今政已免,智将用矣,尚奚拘政之家?不若赦之,无重怨。”度乃出之。原又资送政家,皆得归故郡。
总而言之,太史慈在193年(初平四年)的上半年,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当时,孔融正被黄巾管亥困于都昌。太史慈的母亲对儿子说:“你和孔北海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你离家之后,孔北海赡养抚恤我们家,远超故旧的情谊。现在他被贼人所困,你必须前去相助啊!”太史慈在家停留了三日以侍奉老母,之后单人步行,径至都昌城下。当时管亥带兵围困都昌,但包围圈还没有收紧。太史慈于是从缝隙间进入都昌,得见孔融。
太史慈向孔融主动领命,希望能够带兵出城杀贼。孔融不允,希望能够静待援军。其实也不怪孔融保守,我们确实很难要求孔融把自己性命所寄的部队,交给第一次见面的小伙子。
当时北海各县并没有救兵前来,而管亥的包围圈日益收拢。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援军,郑玄的儿子郑益就率领家兵前来援助,只不过不敌管亥而被杀,时年27岁。
眼看指望援兵是不行了,孔融打算向平原相刘备求援。这里要提一句,孔融怎么会想到向刘备求援呢?其一,孔融所礼敬的郑玄、郑康成是刘备的师伯,与刘备相熟的故平原相陈纪、陈元方,也是孔融的至交。看来刘玄德“周旋陈元方、郑康成间”,还是树立起了自己的人脉和名望。其二,当时的袁绍所置青州刺史臧洪已被击破,新任的青州都督袁谭又被刘备等人挡在黄河以西,孔融能找的只有刘备了。更兼刘备在平原颇有政绩,甚得人心。孔融知道刘备也不奇怪。
当时孔融便问部下,看是否有人愿意突围求救,大家都不做声。太史慈出列请命,愿意单骑突围。孔融问太史慈:“现在贼人包围紧密,大家都说出不去,子义你虽然豪气干云,但要想要突出重围恐怕也难办到吧?”太史慈回答说:“昔日府君赡养家慈,老母深感恩遇,特意让我来相助府君。这是家慈认为我还有些可取之处,来到都昌必能帮到府君。现在大家都说无法突围,如果我太史慈也说不行,那我向上对不起府君的恩遇,向下辜负了老母的嘱托,这怎么能行呢?现在事情紧急,请府君切勿多疑。”从这里可以看出,太史慈知道孔融对他存有疑虑。或许孔融和刘繇一样,他们这些大名士用太史慈这样的寒门还是有些顾忌。
不过军情急迫,孔融还是同意让太史慈突围。于是,太史慈认真准备行装,把马喂得饱饱的。等到天明,他带上箭斛,跨上宝弓,乘马而出。
第一天,太史慈没有着急突围,而是在城外护城河内竖靶射箭。围城的管亥士卒都感到惊讶,兵马纷纷出动。但太史慈也没怎么着,射完箭就返回城中去了。
第二天早晨依然如此,管亥的士卒们见怪不怪也就懒得动了。太史慈一看时机到来,立即夹马突出包围圈,等到敌军反应过来,太史慈已经突破了包围。敌军来追,太史慈翻身回射,敌军无不“应弦而倒”,因此没人敢于追击他。
太史慈径直赶往平原国,见到了刘备。他对刘备说:“我太史慈,不过是东莱郡的一个小人物,与孔北海既没有骨肉之亲,又不是乡比宗党,只是因为孔北海的名誉遐迩、志向远大,我才与他共赴患难。现今管亥暴乱,围困北海。都昌孤立,危在旦夕。孔北海听说刘府君有仁义之名,能救人之急,因此我们北海以区区之地,引颈相盼,都在等着您伸出援手。孔北海令我突出重围,从万死之中把北海的安危都托付给您,现在只有您能救得了我们了!”
刘备一听是天下名士孔融来求援,马上收敛笑容,对太史慈说:“孔北海还知道天下间有我刘备这么个人?”意思是说,能入得了孔融之耳,这是天大的荣幸啊。毕竟当时从宦官到何进,从何进到董卓,没有一家不被孔融海喷的,能让孔融低声下气来求援的,目前天下间也就是刘备了。
言已至此,刘备岂有二话,立即点精兵三千,交付给太史慈,让他带兵回援,以解都昌之围。这里有几个信息可以深挖一下。
第一个就是刘备此时的兵力问题。文不醜认为刘备此时的兵力少说也在五六千以上,甚至可能更多,不然他拿不出三千精兵给太史慈。
第二个就是刘备起身于基层,素有仁义之名,他比孔融更敢于信任出身寒微的太史慈,更愿意去搏一个结交名士的机会。当太史慈向孔融请命带兵出战的时候,孔融是不允许的;但是现在刘备直接就让太史慈带领着自己的三千精兵回北海救援,从中可以看出刘备对太史慈的信任。之后的孙策也比刘繇更敢于信任和重用太史慈。可见,刘、孙的成功并非出于偶然,他们比所谓的名士更能识人,也更有胆魄。
第三就是刘备此时恐怕正在与田楷抵抗袁谭,因此刘备无法抽身亲自去北海解围。更兼此时,公孙瓒已经北返幽州,青州方面的压力应该正在慢慢变大,这对于刘备最后的政治抉择肯定是有影响的。
话说太史慈率兵东返,管亥等人见救兵到来,都昌之围遂解,孔融和刘备结下了友谊。但太史慈并没有留下为孔融所用,而是南下投奔老乡扬州刺史刘繇,和孙策相爱相杀去了。
《三国志·吴书四·太史慈传》曰:北海相孔融闻而奇之,数遣人讯问其母,并致饷遗。时融以黄巾寇暴,出屯都昌,为贼管亥所围。慈从辽东还,母谓慈曰:“汝与孔北海未尝相见,至汝行后,赡恤殷勤,过於故旧,今为贼所围,汝宜赴之。”慈留三日,单步径至都昌。时围尚未密,夜伺间隙,得入见融,因求兵出斫贼。融不听,欲待外救。未有至者,而围日偪。融欲告急平原相刘备,城中人无由得出,慈自请求行。融曰:“今贼围甚密,众人皆言不可,卿意虽壮,无乃实难乎?”慈对曰:“昔府君倾意於老母,老母感遇,遣慈赴府君之急,固以慈有可取,而来必有益也。今众人言不可,慈亦言不可,岂府君爱顾之义,老母遣慈之意邪?事已急矣,愿府君无疑。”融乃然之。於是严行蓐食,须明,便带鞬摄弓上马,将两骑自随,各作一的持之,开门直出。外围下左右人并惊骇,兵马互出。慈引马至城下堑内,植所持的各一,出射之,射之毕,径入门。明晨复如此,围下人或起或卧,慈复植的,射之毕,复入门。明晨复出如此,无复起者,於是下鞭马直突围中驰去。比贼觉知,慈行已过,又射杀数人,皆应弦而倒,故无敢追者。遂到平原,说备曰:“慈,东莱之鄙人也,与孔北海亲非骨肉,比非乡党,特以名志相好,有分灾共患之义。今管亥暴乱,北海被围,孤穷无援,危在旦夕。以君有仁义之名,能救人之急,故北海区区,延颈恃仰,使慈冒白刃,突重围,从万死之中自讬於君,惟君所以存之。”备敛容答曰:“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邪!”即遣精兵三千人随慈。贼闻兵至,解围散走。融既得济,益奇贵慈,曰:“卿吾之少友也。”事毕,还启其母,母曰:“我喜汝有以报孔北海也。”扬州刺史刘繇与慈同郡,慈自辽东还,未与相见,暂渡江到曲阿见繇,未去,会孙策至。
《太平御览·卷三百六十二·人事部三》引《郑玄别传》曰:(郑)玄一子名益,字益恩。年二十三,相国孔府君举为孝廉。府君以多寇屯都昌,为贼管亥所围,乃令从家将兵奔救,遇贼见害,时年二十七也。
《三国志·魏书二十二·陈群传》曰:鲁国孔融高才倨傲,年在(陈)纪、(陈)群之间,先与纪友,后与群交,更为纪拜,(陈群)由是显名。
在解了北海之围后,刘备接到了第二次救援请求,这一次的请求来自于徐州牧陶谦。
文不醜之前为大家介绍过,193年(初平四年)的上半年,袁绍在对付黑山军,而曹操在对付袁公路。青州地区的压力减小,于是刘备得以腾出手救援了一下北海,把孔融的好感度给刷满了。
之后,也就是193年(初平四年)的下半年,“袁曹包围网”结束,袁绍、曹操的注意力还是没有放回到青州,他俩分头开始了报复行动。具体来说是这样的:
193年(初平四年)的六月,袁绍出兵黑山,在各个营寨搞大屠杀。详见第26集。
193年(初平四年)的秋天,曹操出兵徐州,也开始在彭城、下邳等地搞大屠杀。我们在第28集详细为大家做了考证。不过有看官觉得文不醜的考证中引用了《曹瞒传》因此就不可信了。于是文不醜把《曹瞒传》现存的所有文本都集中拿出来做了分析。从数据上看,《曹瞒传》中对曹操不利的文字只占小部分,对曹操赞誉有加的材料也不少。大家有兴趣可以期待我的《三国杂谈》系列第5集。
《后汉书·卷七十四上·袁绍传上》曰:(初平三年,193)六月,绍乃出军,入朝歌鹿肠山苍岩谷口,讨干毒。围攻五日,破之,斩毒及其众万余级。绍遂寻山北行,进击诸贼左髭丈八等,皆斩之,又击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等,复斩数万级,皆屠其屯壁。
话说,曹操在193年(初平四年)的秋季攻势让陶谦难以招架,陶谦于是向田楷求援。为什么向田楷求救呢?首先是因为陶谦、公孙瓒都在幽州当过官,他们之间,也包括刘备吧,都是非常熟悉的。事见第39集。其次是因为在“袁曹包围网”中,公孙瓒和陶谦都是袁术阵营的诸侯,他俩去年(192)刚联手偷袭过曹操的发干县。那现在曹操报复,陶谦自然要找公孙瓒的手下来支援。
《三国志·蜀书二·先主传》曰:曹公征徐州,徐州牧陶谦遣使告急於田楷,楷与先主俱救之。
裴松之注《三国志·魏书八·陶谦传》引《吴书》曰:(曹操)乃进攻彭城,多杀人民。(陶)谦引兵击之,青州刺史田楷亦以兵救谦。公引兵还。(文不醜案,193年一伐徐州时,曹操屠彭城;194年二伐徐州时,未有屠彭城的记载)
根据《武帝纪》的记载,田楷和刘备应当是在193年(初平四年)的年底,就赶到了徐州。这个时间是怎么确定的我们马上就会讲。当时刘备手下只有关羽、张飞、简雍、田豫等将,士兵只有千余人和一些乌丸杂胡骑,同时还掠得饥民数千人。一到徐州,陶谦就送给了刘备四千丹阳兵,刘备“遂去楷归谦”,也就是说脱离了田楷,投奔了陶谦。之后陶谦表奏刘备为豫州刺史,让刘备屯兵小沛。
《三国志·蜀书二·先主传》曰:曹公征徐州,徐州牧陶谦遣使告急於田楷,楷与先主俱救之。时先主自有兵千馀人及幽州乌丸杂胡骑,又略得饥民数千人。既到,谦以丹杨兵四千益先主,先主遂去楷归谦。谦表先主为豫州刺史,屯小沛。
《先主传》这处记载的信息量太大了,有好些地方需要分析。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看。
第一个问题,文不醜是如何确定,田楷刘备引兵救援陶谦是在193年(初平四年)的下半年呢?证据来自三国志的《武帝纪》、《吴书》和后汉书的《光武十王列传》。
首先,按《武帝纪》等史籍的说法,曹操第一次东征徐州是在193年(初平四年)的秋天,一直打到194年(兴平元年)春天回军。所以,无论刘备救援陶谦是在曹操第一次讨伐徐州时期,还是在第二次讨伐徐州时期,这个时间都不可能比193年(初平四年)秋季更早。对吧?毕竟不可能曹操那儿还没攻徐州,田楷刘备就来救援。
《三国志·魏书一·武帝纪》曰:(初平四年,193)秋,太祖征陶谦,下十馀城,谦守城不敢出。是岁,孙策受袁术使渡江,数年间遂有江东。兴平元年(194)春,太祖自徐州还。
其次,按裴松之注《陶谦传》时引用的《吴书》记载,曹操“进攻彭城,多杀人民”,这个时候青州刺史田楷“以兵救谦”,曹操于是引兵退还。曹操一伐徐州的时候攻击的是徐州南部,也就是彭城地区,二伐徐州走的北线,并没有屠彭城的记载。所以说依《吴书》的记载来看,田楷刘备救援陶谦当在一伐徐州之时。时间应定位在193年(初平四年)秋季以后,一直到194年(兴平元年)春季曹操回兵为时间下限。
裴松之注《三国志·魏书八·陶谦传》引《吴书》曰:(曹操)乃进攻彭城,多杀人民。(陶)谦引兵击之,青州刺史田楷亦以兵救谦。公引兵还。(文不醜案,193年一伐徐州时,曹操屠彭城;194年二伐徐州时,未有屠彭城的记载)
最后我们看看《光武十王列传》的记载。其中说到,初平四年,也就是193年(初平四年)的时候,东海王刘祗遣子刘琬到长安递交奏章,汉献帝刘协封刘琬为汶阳侯,拜为平原相。从这里我们就能看出,193年(初平四年)时,刘备已经不再担任平原相,因此朝廷才能另派刘琬任平原相。尤其考虑到刘琬是东海王之子,东海国的郯县就是陶谦的老窝。很难想象东海王派王子前去长安,会不考虑陶谦的感受。因此文不醜认为这本就是陶谦授意刘琬出使长安,正好将奏请刘备为豫州刺史的表章一同上交给朝廷,并拜还平原相的官职。刘琬应该就是帮陶谦跑了个腿。朝廷一看平原相的职位虚悬,就转授给刘琬了。毕竟当时朝廷刚派了使者段训出使幽州,让公孙瓒都督青州。如果公孙瓒表奏的平原相刘备没有离职,朝廷是不大可能一官二授的。当然,刘琬这个平原相应该是没有赴任的。不久后袁谭就要占据包括平原国在内的大半个青州。从刘琬193年(初平四年)新任平原相的记载可知,应该就是在193年,刘备就赶到了徐州,之后就卸任了平原相而被拜为豫州刺史。这套动作,甚至等不到曹操从徐州撤兵返回就全部完成了,可见陶、刘双方已是急不可耐。
《后汉书·卷四十二·光武十王列传》曰:(东海孝王刘臻)立三十一年薨,子懿王(刘)祗嗣。初平四年(193),遣子(刘)琬至长安奉章,献帝封琬汶阳侯,拜为平原相。
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陶谦为何如此迫切地拉拢刘备呢?文不醜认为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我们在第39集说过,陶谦早年间当过幽州刺史,幽州人刘备在黄巾起义前就可能和陶谦合作过,他俩应该是都参与了光和年间幽冀地区的马匹贸易。可以说,陶谦对刘备非常熟悉。
其次,有史学家认为当时的徐州牧陶谦兵精而无将。而刘备呢?正好相反,他将熊而兵少。因此,陶谦又是给兵,又是表奏刘备为刺史,就是看中了刘备本人和他手下的熊虎之将。方诗铭先生就是这么看的,我认为这一观点很有见地。这里值得插一句的就是,此时刘备手下的将领主要是关羽和张飞。之前龙湊之战,赵云应该就辞别公孙瓒和刘备,返回常山去了。我们在上一节提过了。
方诗铭先生著《曹操·袁绍·黄巾》第十四章第三节:那么,陶谦为什么拉拢刘备借以抗击曹操?对这个问题,有必要从两方面加以思考:首先,尽管陶谦手中有精锐的“丹阳兵”,但如上所说,最大的弱点在于缺少战将。当曹操第一次进攻徐州时,“攻拔十余城,至彭城大战,(陶)谦兵败走,死者数万,泗水为之不流”。曹操是以粮尽才退兵的。陶谦所以如此惨败,主要原因即是在于,作为一支军队,在统帅、将领、士兵缺一不可的有机体中,虽有精兵而无战将,其失败是必然的。其次,刘备缺少精兵,但却有战将,特别是关羽、张飞两人。曹操的谋士郭嘉曾认为“关羽、张飞皆万人之敌”②。另一谋士刘晔也曾认为“关羽、张飞勇冠三军”。孙权的大将周瑜同样认为“关羽、张飞熊虎之将”。对此,陶谦当然了解。综合这两点,陶谦拥有“丹阳兵”这样的精兵,所缺少的是战将;相反,刘备手下有关羽、张飞这样的“熊虎之将”,所拥有的士兵却基本上是一支乌合之众。取长补短,两者结合,这就是陶谦的思考,对刘备来说,当然也是乐于接受的。
裴松之注《三国志·蜀书六·赵云传》引《云别传》曰:时先主亦依讬(公孙)瓒,每接纳(赵)云,云得深自结讬。云以兄丧,辞瓒暂归,先主知其不反,捉手而别,云辞曰:“终不背德也。”
最后,文不醜认为,陶谦拉拢刘备,应该还和刘备不久前救援孔融的事件有关。太史慈向刘备求援的时候就说,刘备“有仁义之名,能救人之急”。在派兵救援孔融后,刘备的名声更是广布青徐之地。应该来说,在陶谦看来刘备的人品还是不错的,值得拉拢。
《三国志·吴书四·太史慈传》曰:(太史慈)遂到平原,说备曰:“慈,东莱之鄙人也,与孔北海亲非骨肉,比非乡党,特以名志相好,有分灾共患之义。今管亥暴乱,北海被围,孤穷无援,危在旦夕。以君有仁义之名,能救人之急,故北海区区,延颈恃仰,使慈冒白刃,突重围,从万死之中自讬於君,惟君所以存之。”备敛容答曰:“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邪!”即遣精兵三千人随慈。贼闻兵至,解围散走。
所以陶谦接纳刘备,归结起来就是三点:二人早有交情,刘备兵少将勇猛,而且人品过硬。
接下来,我们来到第三个问题,刘备为何要“去楷归谦”呢?我们又该如何评价这件事情呢?
其实许多网友一直都以此事攻击刘备,把这件事情当做刘备“反覆难养”的证据之一。不仅是网友,专家们也有类似的说法。比如张作耀先生在他的著作《刘备传》中说,刘备“自认该是谋取更大发展的时候了,于是脱离了公孙瓒和田楷,归附陶谦”。张作耀先生说的还是比较委婉的。
张作耀先生著《刘备传》第二章第一节:兴平元年(公元194年)夏,曹操第二次征陶谦,陶谦告急于青州刺史田楷和平原相刘备。田楷、刘备率兵往救。据载:“时先主自有兵千余人及幽州乌丸杂胡骑,又略得饥民数千人。既到,谦以丹杨兵四千益先主,先主遂去楷归谦。”这说明,刘备已经有了近万人的部队。他自认该是谋取更大发展的时候了,于是脱离了公孙瓒和田楷,归附陶谦,率兵驻扎到陶谦的临时驻地郯城附近。
方诗铭先生在其著作《曹操·袁绍·黄巾》中说得就更直白一些了。方先生认为“这次投靠陶谦的行动,是对公孙瓒的背叛,也是刘备‘枭雄’性格的最早反映”,并且方先生说豫州刺史这样的官职“不能满足刘备一贯的‘志大’愿望,他所窥伺的,是陶谦统治下的徐州,作为‘枭雄’来说也必然如此”。
方诗铭先生著《曹操·袁绍·黄巾》第十四章第二节:当公孙瓒的同盟者徐州牧陶谦遭到曹操攻击时,向公孙瓒所署置的青州刺史田楷求援,刘备又同田楷驰援徐州。刘备随即投靠陶谦,而他的同乡兼同门,并曾给以大力援助的公孙瓒,从此不再出现在刘备的个人史册上。尽管现存史籍没有明确记载,实际上,这次投靠陶谦的行动,是对公孙瓒的背叛,也是刘备“枭雄”性格的最早反映。陶谦推刘备为豫州刺史,以豫州所属的沛国沛县(小沛)为其屯驻之地。当然,这不能满足刘备一贯的“志大”愿望,他所窥伺的,是陶谦统治下的徐州,作为“枭雄”来说也必然如此。
对此事呢,文不醜也有自己的思考。咱们说三点吧。
其一,我认为刘备脱离公孙瓒和田楷,理应包含道德上的歉意。
我们看到有些网友认为,刘备“去楷归谦”,属于同盟内的人员正常调动,这就好像分公司调人那样,十分正常,不需要产生什么道德亏欠。文不醜觉得这种说法似乎不妥。公孙瓒和陶谦属于同盟这不假,但田楷是无权“出让”刘备的。刘备是公孙瓒表为平原相的,他的官职又不来自于田楷。就算要“调动”刘备,那也应该是公孙瓒说了算。田楷对刘备最多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所以说,想仅仅跟田楷走一道手续就让刘备更换阵营,这事儿干得并不占理。而我们根据史料判断,刘备的调动显然未经公孙瓒同意,这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这就好像海峡对岸的归属,你不能说蔡老娘给划出去就划出去了,你没权力,你得听老大的!道理就这么简单。
因此,文不醜认为,刘备脱离公孙瓒,从情感上讲肯定是有亏欠的。当年刘备抛弃高唐令的官职,以白身投奔公孙瓒,其后刘备所有的官职都是公孙瓒表奏的。刘备先当别部司马、后被任命为平原令,稍后又成为平原相。可以说公孙瓒待刘备不薄。更何况他俩既是幽州同乡,又是幼年同窗,应该来说感情还是比较深的。文不醜也和同学创过业,在无法继续合作的时候,大家也只能互道珍重。即便是好聚好散,那种心情都是比较沉重的,更何况刘备对公孙瓒属于是不告而别。我虽然不知道刘备当时的真实心态究竟是什么,但是从道义上来讲,刘备理应对脱离公孙瓒的决定而感到遗憾,甚至是惭愧。
其二,我认为刘备脱离公孙瓒和田楷,是现实计算的必然结果。
无论是192年(初平三年)初的界桥之战,还是当年(192)底的龙湊之战,最终都以公孙瓒黯然离开青州而收场。龙湊之战后,刘备还和陶谦打了一场配合,可最终还是被袁绍、曹操击破。可以说,接连的失败足以让人对公孙瓒集团产生一种不信任感。赵云脱离公孙瓒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信号。
公孙瓒在界桥之战和龙湊之战后两次抛弃青州北返。青州地区很难得到公孙瓒的支援。而袁谭呢?他虽然一直被田楷、刘备所制,但袁谭能从冀州得到源源不断的补给,而田楷、刘备只能靠自己。在193年(初平四年)上半年,刘备还能抽出三千精兵给太史慈,让他去救援北海。我们刚刚还测算过,刘备本人手下怎么着也该有五六千的总兵力。可到了193年(初平四年)下半年,刘备来救援陶谦的时候,他手下就只剩下千把来人的队伍了,其他的都是饥民。可见在193年(初平四年)里,青州地区的战斗比较激烈,青州西部可能已经被打成了白地,刘备手下的士卒损失严重。此时刘备敏锐地感觉到,公孙瓒这艘船要沉,于是他更加迫切地寻求分家。陶谦伸出的橄榄枝正是刘备所希求的。于是在193年(初平四年)的年底,刘备“去楷归谦”,正式独立出来。
更兼刘备投奔公孙瓒,也就是从191年(初平二年)的十一月份,到眼前的193年(初平四年)底,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年时间。这似乎还不足以让刘备建立起不离不弃的忠诚。对于前途不明的公孙瓒集团,刘备很果断地做了分割。
其三,我认为刘备脱离公孙瓒和田楷,是其实现雄心壮志的唯一选择。
其实,如果我们以更广阔的视野去共同看待曹操、刘备和孙策三人的发展历程,你就会发现,曹刘孙三家都当过所谓的“二五仔”。
189年(中平六年),董卓把控朝廷,曹操出逃关东后也是依附于袁绍的。从奋武将军到东郡太守,再到兖州刺史,曹操那时候所有的官职也全部都来之于袁绍。虽然《三国志》极力回避,但事实上那时的袁绍就是曹操的主君,这一点陈琳在《讨曹檄文》里说得非常清楚。但曹操是心存大志的,他不可能一直给人打工。于是他通过奉迎汉献帝而成功脱离袁绍的控制,成为天子直臣。这一点文不醜在第33集为大家详细介绍过。
孙策也一样的啊。孙坚死后,孙家的数万部队都被袁术吞并,孙策也是一介白身。之后孙策的所有官职也都是袁术任命或表奏的,孙策既然接受了,就要奉袁术为主君,这是当时的“二重君主观”所决定的,没有办法。后来袁术做起了皇帝梦,孙策才找到理由与袁术割裂,进而转变成为独立军阀。否则就算孙策占据了扬州的大部分地区,他还是不能和袁术直接翻脸。
刘备当时的局面也是一样的。他投奔公孙瓒之后,所有的官职也是来自于师兄。就算刘备想自立,从道义上讲也是不可以的。但我们在上一集为大家介绍了一件事儿。193年(初平四年)的夏天,刘虞被公孙瓒活捉,十月份的时候公孙瓒借朝廷使者段训之手杀了刘虞。这件事情幽州的士族和百姓都感到惋惜。大家对公孙瓒的评价也都是暴虐无道。在这样的背景下,刘备脱离公孙瓒就有了在台面上说得过去的理由。更兼刘备是个“终不为下”的人,有了这样的机会刘备又怎么会把握不住呢?
当然有看官会问,刘备被陶谦表为豫州刺史,那这算是刘备成了陶谦的下属了吗?这个还真不算。刘备在被陶谦表奏前已经是平原相了,现在和陶谦联合属于“带艺投师”或者叫“带资进组”,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下属。这就好比说,之后刘备表奏北海相孔融为青州刺史,再后来刘备又表奏孙权为徐州牧,曹操也曾表奏孙权为荆州牧,这都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上下级关系。因为你表不表,人家之前也有自己的职务,你很难管着这个叫“知遇之恩”。
所以说,曹、刘、孙三家都有这种“自立”的过程,对他们过去的主君而言,这多少是算作“背叛”。所以,我觉得对他们三人应该一视同仁。如果你认为曹、刘、孙三家都是叛徒,这个文不醜觉得有道理;如果你觉得曹、刘、孙三家都情有可原,文不醜也不反对。但如果看官非要捧一踩二,文不醜觉得似乎不那么妥当。当然这是我的个人见解。所以在这里,文不醜暂时对刘备的行为采用了一个中立的表述,叫做“改换门庭”。
谈完了如何评价刘备“去楷归谦”的问题后,我们来谈谈第四个问题,就是刘备“略得饥民”的举动算不算他的黑点?
首先,我们应该如何理解这里的“略”字呢?这个“略”,应该通掠夺的“掠”。李贤在注解《后汉书》的时候引用了杜预给《左传》的注释。杜预是晋灭吴之战的主要将领,比陈寿年长11岁,他俩是同时代的人物。杜预的解读可以代表包括陈寿在内的、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对“略”的理解。杜预说:“不以道取为略”。也就是说不按照道义去获取,就叫做“略”。杜预的注释参见《春秋左传正义·卷二十九》。李贤引用杜预的注解有两次,可以参见《后汉书》的第一卷下和第九十卷。
《春秋左传正义·卷二十九·襄元年,尽四年》曰:匠庆请木,为定姒作榇。季孙曰:“略。”不以道取为略。匠庆用蒲圃之槚,季孙不御。君子曰:“《志》所谓‘多行无礼,必自及也’,其是之谓乎!” (杜预《正义》曰:不以道取为略。今律“略人”,略卖人是也。季孙言“略”,令匠庆略他木也。官非无木可用,意欲不成其丧,谓木不顺其意,怒庆此请,令略木为之也。)
《后汉书·卷一下·光武帝纪第一下》曰:甲寅,诏吏人遭饥乱及为青、徐贼所略为奴婢下妻,欲去留者,恣听之。(李贤引杜预注《左传》云:不以道取为略。)敢拘制不还,以卖人法从事。
《后汉书·卷九十·乌桓鲜卑列传》曰:(乌桓)其嫁娶则先略女通情,(李贤引杜预注《左传》曰:不以道取为略。)或半岁百日,然后送牛马羊畜,以为娉币。
陈寿写《三国志》时,经常用到这个“略”字,在许多地方都可以理解为“不以道取”的意思。咱们仅举三例吧。
《武帝纪》中记载,青州黄巾入兖州,鲍信提到“贼众群辈相随,军无辎重,唯以钞略为资”,用的就是这个“略”字,其实就是抢的意思。
《三国志·魏书一·武帝纪》曰:青州黄巾众百万入兖州,杀任城相郑遂,转入东平。刘岱欲击之,鲍信谏曰:“今贼众百万,百姓皆震恐,士卒无斗志,不可敌也。观贼众群辈相随,军无辎重,唯以钞略为资,今不若畜士众之力,先为固守。彼欲战不得,攻又不能,其势必离散,后选精锐,据其要害,击之可破也。”岱不从,遂与战,果为所杀。
《董卓传》中记载,文和乱武,李郭反攻长安的时候,“傕等放兵略长安老少,杀之悉尽,死者狼籍”。这个“略”也是抢掠的意思。不过从陈寿这里的用词可知,“略”并不等于“杀”,这是两个不同的动作。
《三国志·魏书六·董卓传》曰:十日城陷,与布战城中,布败走。傕等放兵略长安老少,杀之悉尽,死者狼籍。诛杀卓者,尸王允于市。
《公孙瓒传》中记载,187年(中平四年)六月,张纯之乱爆发,史载他们“劫略蓟中”,又说他们“略吏民攻右北平、辽西、属国诸城,所至残破”,这里的两处“略”,都有抢掠的意思。
《三国志·魏书八·公孙瓒传》曰:军到蓟中,渔阳张纯诱辽西乌丸丘力居等叛,劫略蓟中,自号将军,略吏民攻右北平、辽西属国诸城,所至残破。瓒将所领,追讨纯等有功,迁骑都尉。
另外,在《后汉书》中还有一处“略得”的用法,很有意思,其中谈到:董卓废掉少帝刘辩并将其杀害,少帝的妻子唐姬便返回颍川老家。后来“李傕破长安,遣兵钞关东,略得姬”,还想要娶她,最终被贾诩阻止了。这里的“略得姬”算是“略得”一词的经典用法,用俗话说就是“抢到手里”的意思。
《后汉书·卷十下·皇后纪下》曰:唐姬,颍川人也。王薨,归乡里。父会稽太守瑁欲嫁之,姬誓不许。及李傕破长安,遣兵钞关东,略得姬。傕因欲妻之,固不听,而终不自名。尚书贾诩知之,以状白献帝。帝闻感怆,乃下诏迎姬,置园中,使侍中持节拜为弘农王妃。
所以,无论是杜预的注释、陈寿的用语,还是范晔的记载,我们都不难得知“略”、“略得”等表述的含义。此处应该并无争议。
进而,我们再去看《先主传》中所载:刘备“略得饥民数千人”,应该来说,就是把饥民强行拉进队伍的意思。
《三国志·蜀书二·先主传》曰:曹公征徐州,徐州牧陶谦遣使告急於田楷,楷与先主俱救之。时先主自有兵千馀人及幽州乌丸杂胡骑,又略得饥民数千人。既到,谦以丹杨兵四千益先主,先主遂去楷归谦。谦表先主为豫州刺史,屯小沛。
无论如何,刘备“略饥民”的事情不宜做其他的解读或者理解,只能定义为强行让饥民跟从。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在上一集(42)也分析过刘备跟田楷一道在平原地区与袁谭“互掠百姓”的事件。
《后汉书·卷七十三·公孙瓒传》曰:(袁)绍复遣兵数万与(田)楷连战二年,粮食并尽,士卒疲困,互掠百姓,野无青草。
曹魏史学家王沈在《魏书》中记录到,当时“人民饥馑,屯聚钞暴”。这里的“人民饥馑”对应的应该就是刘备略得的“饥民”。王沈说当时的饥民并不是坐等饿死,他们也聚集起来形成流民武装,到处抄略、暴虐四方。而刘备的做法是一软一硬,硬的一手是“外御寇难”,也就是说来入寇的全部都打回去;软的一手是“内丰财施”,也就是说对归附自己的人,他都乐善好施,给与他们基本的保障。史载“士之下者,必与同席而坐,同簋而食,无所简择”。这里的“士之下者”,杜小龙老师的翻译是“士人以下的人”,也就是说,刘备对不是士人的下层百姓也很好,大家一口锅里搅马勺,结果是“众多归焉”。上一集我在解读到这里的时候,还有看官说这里的“内丰财施”就是把财物都分给平原国的士人和富户了,这个并不符合这里的“士之下者”“众多归焉”的表述。
文不醜在这里隆重推荐一下杜小龙老师的《三国志裴松之注全文通译》,这部书把三国志原文和裴松之注解都做了地毯式翻译。我一直在读,这不是恰饭啊,人都不知道我做了推荐,我就是有感而发,这书对我帮助挺大的。你和一个三国高手之间可能就差了这本书。
裴松之注《三国志·蜀书二·先主传》引王沈《魏书》曰:是时人民饥馑,屯聚钞暴。备外御寇难,内丰财施,士之下者,必与同席而坐,同簋而食,无所简择。众多归焉。
《三国志·蜀书二·先主传》曰:郡民刘平素轻先主,耻为之下,使客刺之。客不忍刺,语之而去。其得人心如此。
好,咱们书归正传啊。从上面的解读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在平原相任上的刘备,虽有掠夺百姓的记录,但是他起码让跟从自己的流民能有口饭吃,并且最终大家也真心归附了他。
到这里,细心的看官可能就要问了,你前面说刘备救援陶谦时,“略得饥民数千人”,你说只能解释为“强行让饥民跟从”;你这里又说“大家是真心归附”。这不是矛盾了吗?
《三国志·蜀书二·先主传》曰:曹公征徐州,徐州牧陶谦遣使告急於田楷,楷与先主俱救之。时先主自有兵千馀人及幽州乌丸杂胡骑,又略得饥民数千人。既到,谦以丹杨兵四千益先主,先主遂去楷归谦。谦表先主为豫州刺史,屯小沛。
其实不然,这里文不醜做一个细节上的推测:192到193年间(初平三至四年),刘备坐守平原的时候,有足够的时间先“掠百姓”,然后“众多归焉”。但是当刘备南来救援陶谦之时,只能沿途快速收拢饥民,甚至强行驱赶,根本没有时间让这些饥民心悦诚服。因此,这里记载的“略得饥民数千人”还是只能理解为,强行让饥民跟从。至于后来刘备待他们怎么样,史书并无记载。不过从陶谦给刘备丹阳兵四千的记载来看,这些“略得”的饥民,大概是不用强行参战了。
总的来说,文不醜认为刘备“略饥民”事件,是一个事急从权,但并不光彩的事件,总体上来说是应该批判的。只不过呢,我从各处史料中去推测,认为刘备即便是在作恶时也依然存有底线。也仅此而已了。
193年的下半年,刘备赶到徐州,救援陶谦,但救援的效果可能一般。194年(兴平元年)春季,曹操因为军粮告罄而不是进军受挫返回大本营鄄城,第一次讨伐徐州的战争暂时落幕。徐州南部尸横遍野,彭城人张昭南渡扬州而去。
随着曹操的离去,徐州牧陶谦开始重新组织徐州防务。文不醜在第30集详细介绍了兖州至徐州的地形图和进军路线,此处仅为简单说明。
兖州跟徐州之间隔着诸多山脉,用今天的地理名词来说,从北向南分布着泰沂山脉、沂蒙山脉和尼山山脉。这些山脉大概分布在泰山郡、鲁国、琅琊国和东海国境内。
在上述三条山脉之间,有两条道路可以联通兖、徐二州。
北面夹在沂蒙山脉和尼山山脉之间的是“梁甫道”,也就是从梁甫县走武水,途径费县、华县进入徐州的琅琊国。梁甫道比较绕,路程稍微远一些,但道路比较平坦。之后曹操的父亲返回兖州,就是走的梁甫道。
南面的就是亢父道,位于尼山山脉以南。今天那里是一大片湖区,叫做微山湖。汉末时期那里还没有湖,而是一片低地。亢父道大概是从亢父县出发,途径湖陆县和沛县地区进入徐州的彭城国。亢父道行程较短,但是路险难走。《战国策》说:“径亢父之险,车不得方轨,马不得并行”。
《战国策·齐策一·苏秦为赵合从说齐宣王》曰:今秦攻齐则不然,倍韩、魏之地,至闱阳晋之道,径亢父之险,车不得方轨,马不得并行,百人守险,千人不能过也。秦虽欲深入,则狼顾,恐韩、魏之议其后也。
曹操去年(193)秋天一伐徐州,走的就是亢父道。正因为如此,曹操才杀了陶谦一个措手不及,彭城、下邳等地的县城被屠。
194年(兴平元年)春天,曹操退兵后,陶谦主要布防的还是亢父道一线,也就是南线。陶谦表奏刘备担任豫州刺史,请他带着新兵旧将屯驻在小沛,也就是豫州沛国的沛县。这里就是当年刘邦的老家,刘备可以顺道祭个祖。当时曹操的将领吕虔应该就屯驻在湖陆县,与刘备远远相望。刘备就成为了防御曹操的一线部队。不然陶谦也不会下血本给了刘备四千丹阳精兵。
另外,按《后汉书·陶谦传》的记载,陶谦在阴平还有守将,结合其他史料可知,阴平守将应该就是“汉末天字一号刺客”张闿。张闿成功地刺杀过皇帝(追认太皇帝曹嵩)、三公(故太尉曹嵩)、诸侯王(陈王刘宠)、王国国相(陈相骆俊)、豪强(曹德)和平民百姓(曹嵩随员),算是一剑刺透了汉末的各个阶层。当时张闿守在阴平,算是预防曹操南来的第二道防线。陶谦自己坐镇郯城,算是最后的防线。
我们大体可以认为,陶谦判定如果曹操之后还会入侵徐州,应当走亢父道。可事实并非如此。
依据《后汉书·应奉传》,194年(兴平元年),曹操之父曹嵩离开琅琊国西归兖州,陶谦本想派兵捉拿曹嵩以为人质,但阴平守将张闿杀死曹嵩后,投奔袁术而去。之后张闿还为袁术执行过其他的刺杀任务,杀死过“汉末第一诸侯王”陈王刘宠。文不醜估计张闿就是袁术潜伏在陶谦处的间谍。
《后汉书·卷四十八·应奉传》曰:兴平元年(194),前太尉曹嵩及子德从琅邪入太山,劭遣兵迎之,未到,而徐州牧陶谦素怨嵩子操数击之,乃使轻骑追嵩、德,并杀之于郡界。劭畏操诛,弃郡奔冀州牧袁绍。
《后汉书·卷五十·孝明八王列传》曰:后袁术求粮于陈而(骆)俊拒绝之,术忿恚,遣客诈杀俊及(刘)宠,陈由是破败。
李贤注《后汉书·卷五十·孝明八王列传》引谢承《后汉书》曰:(骆)俊字孝远,乌伤人。察孝廉,补尚书侍郎,擢拜陈国相。人有产子,厚致米肉,达府主意,生男女者,以骆为名。袁术使部曲将张闿阳私行到陈,之俊所,俊往从饮酒,因诈杀俊,一郡吏人哀号如丧父母。
曹嵩的被杀彻底打乱了陶谦的计划。194年(兴平元年)夏天,刚退走不久的曹操又杀回了徐州。这次,曹操走的是梁甫道,主攻方向是徐州北部的琅琊国。
陶谦一方对此是毫无准备啊。琅琊地区的开阳、即丘、莒县都遭到血洗,诸葛瑾和徐盛南下扬州避祸。直到曹操打到陶谦的大本营郯城附近时,陶谦才组织人马在郯东抵抗,抵抗军的将领是刘备和曹豹。但二人不敌曹操,郯城危在旦夕。陶谦甚至打算逃回丹阳老家去避难。
《三国志·魏书一·武帝纪》曰:(兴平元年,194)夏,(曹操)使荀彧、程昱守鄄城,复征陶谦,拔五城,遂略地至东海。还过郯,谦将曹豹与刘备屯郯东,要太祖。太祖击破之,遂攻拔襄贲,所过多所残戮。
《三国志·魏书八·陶谦传》曰:兴平元年(194),(曹操)复东征,略定琅邪、东海诸县。谦恐,欲走归丹杨。会张邈叛迎吕布,太祖还击布。是岁,谦病死
就在这个时候,大概市在194年(兴平元年)的五月份,张邈、陈宫发起反叛,吕布入主兖州,曹操只得撤军,徐州再次逃过一劫。不过这一回,徐州的北部地区也遭受了屠戮。陶谦本人和劫后余生的徐州一样,元气大伤。
战后,陶谦最痛恨的人除了曹操,就是袁术派来的卧底和密探了。要不是张闿横插一脚,陶谦万不会如此被动。于是,陶谦在他最后的日子里,开始清查徐州地区的袁术密探。不久之后在江都县捕获了袁术的汝南老乡吕范。陶谦认为吕范就是密探,于是让江都县令逮捕拷问吕范,但却被吕范手下的健儿给救走了。
《三国志·吴书十一·吕范传》曰:时太妃(孙坚妻吴夫人)在江都,(孙)策遣(吕)范迎之。徐州牧陶谦谓范为袁氏觇候(暗探),讽县掠考范,范亲客健儿篡取以归。
在做完了这件事情之后,陶谦撒手人寰。
关于陶谦亡故的年份,大多数网友都认为是194年(兴平元年),也就是曹操二伐徐州、最终兖州反叛的同一年。但这个时间恐怕记载得不准确。这里有两处证据。
第一处证据在袁宏的《后汉纪》中。《后汉纪》明确记载,陶谦病逝于195年(兴平二年)的夏天。具体来说,这条记录被放在了当年(195)的闰五月里。
袁宏《后汉纪·孝献皇帝纪二》曰:(兴平二年,即195年,闰五月)辛巳(十一日),车骑将军李傕为大司马。是夏,陶谦病死。刘备在徐州。曹操欲袭之,荀或曰:“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可以胜敌,退足以坚守,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将军本以兖州首事,平山东之难,百姓归心悦服。且河、济,天下之要地也,今虽残坏,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若不先定之,根本将何寄乎?今破李封、薛兰,若分兵东击陈宫,宫必不敢西顾,乘其间而收熟麦,约食畜谷,一举而布可破也。布破,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若舍布而东,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民皆保城,不得樵采。布乘虚寇暴,民心益危,虽甄城、范、卫可全,其余非公之有,是无兖州也。若徐州不定,将军安所归乎?且陶谦虽死,徐州未易亡。彼惩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相为表里。今东方皆已收麦,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将军攻之不拔,掠之无所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自困也。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必人人自守,而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事故有弃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权一时之势,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愿将军孰虑之。”操乃止,复定兖州。
第二处证据在《荀彧传》。不管是陈寿的《三国志·荀彧传》还是范晔的《后汉书·荀彧传》,内容都大同小异。他们都将陶谦之死记录在了兴平二年,也就是195年的夏天。这和《后汉纪》是吻合的。《荀彧传》说,当时曹操得知刘备自领徐州,甚至要抛下兖州的烂摊子先去攻打刘备,结果被荀彧说服了。这个时间线就设置得比较合理。那如果陶谦真的死于194年(兴平元年),那么曹操等于说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隔壁换州牧了,这个不符合常理。颇有点“不知川普,无论拜登”的赶脚。我想曹老板的信息收集工作不至于做得那么拉胯。
《三国志·魏书十·荀彧传》曰:(兴平)二年(195)夏,太祖军乘氏,大饥,人相食。陶谦死,太祖欲遂取徐州,还乃定布。彧曰:"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将军本以兖州首事,平山东之难,百姓无不归心悦服。且河、济,天下之要地也,今虽残坏,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也,不可以不先定。今以破李封、薛兰,若分兵东击陈宫,宫必不敢西顾,以其间勒兵收熟麦,约食畜谷,一举而布可破也。破布,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若舍布而东,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民皆保城,不得樵采。布乘虚寇暴,民心益危,唯鄄城、范、卫可全,其馀非己之有,是无兖州也。若徐州不定,将军当安所归乎?且陶谦虽死,徐州未易亡也。彼惩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相为表里。今东方皆以收麦,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将军攻之不拔,略之无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自困耳。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夫事固有弃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权一时之势,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愿将军熟虑之。"太祖乃止。大收麦,复与布战,分兵平诸县。布败走,兖州遂平。
《后汉书·卷七十·荀彧传》曰:(兴平)二年(195),陶谦死,操欲遂取徐州,还定吕布。彧谏曰:“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可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将军本以兖州首事,故能平定山东,此实天下之要地,而将军之关河也。若不先定之,根本将何寄乎?宜急分讨陈宫,使虏不得西顾,乘其间而收熟麦,约食稸谷,以资一举,则吕布不足破也。今舍之而东,未见其便。多留兵则力不胜敌,少留兵则后不足因。布乘虚寇暴,震动人心,纵数城或全,其余非复己有,则将军尚安归乎?且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就能破之,尚不可保。彼若惧而相结,共为表里,坚壁清野,以待将军,将军攻之不拔,掠之无获,不出一旬,则十万之众未战而自困矣。夫事固有弃彼取此,以权一时之势,愿将军虑焉。”操于是大收熟麦,复与布战。布败走,因分定诸县,兖州遂平。
所以,文不醜把陶谦之死确定为兴平二年的闰五月,也就是195年夏天。那么刘备在194年夏天曹操退出徐州之后,他又做了哪些事情呢?他是怎么一步一步成为徐州牧的呢?请看下集分解!